邢煙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,掙扎著要起身行禮。
穆玄澈的大手輕輕按在她肩頭:“是朕擾了你?!?/p>
他的聲音低沉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望向她的眼中,竟凝聚著濃得化不開的歉疚。
帝王的歉疚?用得好是穿心利劍,用不好便是自掘墳?zāi)埂?/p>
穆玄澈坐擁天下,俯視眾生,他缺的不是臣服,恰恰是這份能讓他感到真實的、毫無算計的平等相待。
邢煙沒有順勢展現(xiàn)委屈或惶恐,反而捂著平坦的小腹,抬起清澈的眸子,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直率大膽問道:“皇上用過晚膳了嗎?”
穆玄澈微微一怔,搖了搖頭。
今日朝務(wù)繁雜,云嬪又來大鬧一場,他心緒煩悶,毫無胃口。
“我餓了……”
邢煙的聲音很低,帶著點剛睡醒的軟糯,但那雙眼眸卻亮晶晶地、坦然地望著他。
沒有算計,沒有諂媚,甚至沒有了他曾不解的疏離抗拒,只有純粹的餓。
“好,”穆玄澈心頭莫名一松,起身揚聲吩咐。
“擺膳!朕也陪你用些。”
精致的菜肴很快布滿了小桌。
邢煙在寶珠的服侍下起身,披了件外衫,坐到桌邊。
她無視了布菜宮女,自己端起小碗,夾了喜歡的菜,小口小口卻吃得極其認真香甜。
穆玄澈本無食欲,可看著她專注滿足的吃相,聽著那細微的咀嚼聲,竟也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,不知不覺間,竟用了小半碗飯。
久違的暖意順著食道蔓延開來,驅(qū)散了些許疲憊。
邢煙放下碗筷,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。
她眼波流轉(zhuǎn),望向穆玄澈:“皇上可愿手談兩局?消消食也好?!?/p>
穆玄澈瞇起眼打量她。
身處東暖閣這龍榻之側(cè),她竟無半分拘謹惶恐,周身反倒洋溢著一股罕見的自在從容。
這份愜意,他已許久未在后宮任何嬪妃身上見到過。
莫名的,他很喜歡這種感覺。
“好?!彼h首。
趙德允立刻會意,指揮小太監(jiān)在臨窗的案幾上擺下棋盤。
邢煙與穆玄澈相對而坐。
她一手隨意地支著下巴,一手拈起瑩潤的白玉棋子,眸光專注地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。
沒有言語,只有棋子落在楠木棋盤上清脆的“嗒嗒”聲,以及燭光下兩人專注的身影。
棋局無聲廝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