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金這腿,別說走路,怕是連爬都爬不出這棟樓?!彼烈髦_口,聲音里帶著點金屬摩擦的質感,“就算咱們三個腿腳都利索,也不能靠兩條腿想跑出川中?!?/p>
他忽然轉頭,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勁,像賭徒押上最后籌碼時的決絕:“你們誰會偷車的手藝?不用多精,能把方向盤底下的線懟著火就行?!?/p>
金滿倉和霞姐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奈。
霞姐先搖了頭,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帆布包的帶子:“自行車鏈條我都不會換。”
金滿倉跟著苦笑:“我連電動車都只會騎,上次給電瓶充電還差點燒了插座。”
溫羽凡仰頭靠在斑駁的水泥墻上,后腦勺磕在裸露的鋼筋上,發(fā)出“咚”的悶響。
天花板上交錯的鋼筋在他眼里晃來晃去,像張巨大的網,把人困在中間動彈不得。
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,那笑聲里裹著自嘲,還有點被逼到絕路的豁出去:“那看來,咱們只能想辦法搭趟‘順風車’了?!?/p>
“順風車”三個字在空曠的房間里蕩開,撞上墻壁又彈回來,帶著點孤注一擲的回音。
霞姐和金滿倉都沒接話,他們知道,溫羽凡嘴里的“順風車”,絕不是站在路邊沖過往車輛豎大拇指那么簡單。
爛尾樓外的雨又大了些,砸在沒有玻璃的窗洞上,發(fā)出噼里啪啦的響。
三人將口袋里的現(xiàn)金都拿出來放在地面上……
溫羽凡有一百塊,外加兩個一元硬幣。
金滿倉錢包里有一張一百塊,三張十元,三張五元。
這便是他們全部的家當了。
霞姐兜里沒帶現(xiàn)金。
“雖說只有這幾百塊現(xiàn)金,但總還能派上點用場的?!睖赜鸱彩种冈谄渲幸粡埌僭垘派锨昧饲?,“而且我說的順風車,不花錢,到時候咱們自己‘上’去就行。”
金滿倉聽了不禁咽了口口水。
心中隱隱有了猜測:溫羽凡說的“順風車”絕對不會是站在路邊招手那么簡單。
……
入夜之后,雨停得很干脆,像是被誰猛地掐斷了喉嚨。
烏云被風撕開道豁口,月亮從里頭鉆出來,清輝潑在地上,把荒草的影子拉得老長,在鐵軌旁晃出些鬼祟的形狀。
三個人影貓著腰,像三只受驚的獾,腳底板碾過濕軟的泥土,悄無聲息地滑到北郊那截廢棄的鐵道邊。
鐵軌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,銹跡斑斑的接縫處積著雨水,倒映出細碎的月痕,看著像條凍僵的長蛇。
枕木間的雜草沾著夜露,被他們的鞋跟踩得簌簌作響,草葉上的水珠滾下來,打在褲腳,涼得人皮膚發(fā)緊。
金滿倉盯著遠處鐵軌蜿蜒的弧度,那線條在夜色里拐了個彎,就隱進了黑黢黢的樹林子,像被什么東西吞了似的。
他喉結上下滾了滾,纏著繃帶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腿上的夾板,指節(jié)泛白,眼神里的恐懼快溢出來了,混著腿上傷口隱隱的疼,讓他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“大哥,你該不會想讓咱們……”他的聲音壓得像蚊子哼,尾音被風刮得散了些,剩下的全是抖。
溫羽凡右手抓著長條形包裹,抬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,帶著點安撫的力道:“放心,印度三哥天天掛火車,咱們就當體驗把異國風情。”他頓了頓,指腹蹭了蹭金滿倉傷腿的夾板,“一會兒車來了,我背上你,嗖一下就上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