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監(jiān)獄被打得凄慘的張恒在了一個夢。
張恒!你鞋底的泥巴蹭臟我的限量版球鞋了!”
刺耳的女聲像生銹的刀片刮過走廊。高二三班門口,穿著嶄新潮牌球鞋的趙強故意把腳伸到過道中間,擋在張恒面前。
張恒手里抱著一摞剛收上來的物理作業(yè),洗得發(fā)白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邊,鞋邊確實沾著操場跑道上一點暗紅的泥漬。
張恒沒吭聲,只是默默把腳往旁邊挪了挪,想繞過去。上輩子,他會毫不猶豫地一腳踩在趙強的鞋面上,再罵幾句“顯眼包”之類的臟話。
但現(xiàn)在,他只覺得累。靈魂深處還殘留著被蘇韻繼父灌下那杯杏仁味牛奶后,五臟六腑被攪碎、喉嚨燒灼窒息的劇痛。他重生了,回到了這個被他肆意揮霍、充滿惡意的十七歲,可那毒藥的苦澀,像烙印一樣刻在舌根。
“嘖,啞巴了?”趙強不依不饒,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張恒。作業(yè)本嘩啦散落一地。“掃把星!離我們遠點行不行?看著就晦氣!”
周圍幾個男生發(fā)出哄笑。張恒蹲下去,沉默地撿拾著沾了灰塵的作業(yè)本。他低著頭,沒人看到他眼底深處翻滾的、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冰冷漩渦。
上輩子,他就是這群人里的頭兒,帶頭嘲笑、孤立、甚至故意絆倒那個總是低著頭、安靜得像影子一樣的轉(zhuǎn)學生蘇韻。那時的他覺得好玩,覺得她那種隱忍的沉默是種無趣的懦弱。直到后來,他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樣一條毒蛇。
“趙強,差不多得了?!币粋€清凌凌的聲音響起,不高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,讓哄笑聲戛然而止。
蘇韻抱著兩本書,從教室后門走出來。她穿著干凈的普通校服,長發(fā)簡單地束在腦后,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秀氣的眉眼。她看起來很安靜,甚至有些怯生生的,但那雙看向趙強的眼睛,卻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古井,沒有絲毫波瀾。
趙強對上她的視線,莫名地縮了一下脖子,悻悻地收回腳,嘟囔著:“韻姐發(fā)話,算了算了?!彼妻渌诉M了教室。
蘇韻的目光這才落到蹲在地上的張恒身上。沒有厭惡,沒有同情,甚至沒有一絲情緒。
就像看地上的一片紙屑,或者……看一件死物。她什么也沒說,抱著書,腳步輕盈地從他身邊走過,校服裙擺帶起一絲微弱的風。
張恒的手指攥緊了作業(yè)本粗糙的封面。就是這種眼神!
上輩子他欺凌她時,她也是這樣,不反抗,不哭鬧,只是用這種空洞到極致的眼神看著他,看得他心底發(fā)毛,繼而惱羞成怒,變本加厲。
他以為她怕了。后來他才知道,那眼神里不是恐懼,是淬了毒的冰。
在他被那個衣冠楚楚的繼父笑著灌下毒藥,痛苦地蜷縮在冰冷地板上抽搐時,蘇韻就站在樓梯的陰影里,用這雙一模一樣的、平靜無波的眼睛,安靜地看著他咽下最后一口氣。
“垃圾就該待在垃圾場里?!?/p>
那是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,聲音輕得像嘆息。
張恒猛地吸了一口氣,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幻覺,撿起最后一本作業(yè),站起身。他看著蘇韻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,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無聲的弧度。
這輩子,角色互換了?很好。
命運的齒輪在深秋瘋狂轉(zhuǎn)動。校園論壇里,一個匿名的帖子像滴入滾油的水珠,瞬間炸開了鍋。
幾張模糊但能辨認的照片:張恒和一個校外染著黃毛、有盜竊前科的小混混在網(wǎng)吧后巷遞接著一小包白色粉末。
配文聳人聽聞:“高二某貧困生,為籌賭資,竟向校內(nèi)兜售違禁藥品!有圖有真相!”
帖子像瘟疫般蔓延。鄙夷、憤怒、恐懼的目光像無數(shù)根針,從四面八方刺向張恒。
教導主任陰沉著臉把他叫進辦公室:“張恒!這是怎么回事?!學校待你不薄,減免學費,提供勤工儉學崗位,你就這樣回報?!”
“假的?!睆埡阏驹谵k公桌前,背脊挺直,聲音沙啞卻清晰,“照片是合成的。我沒做過?!?/p>
“合成?證據(jù)呢?”教導主任重重拍了下桌子,“人證物證俱在!那個黃毛已經(jīng)承認了!就是你指使他在校內(nèi)尋找‘買家’!張恒,你太讓人失望了!學校絕不容忍這種毒瘤存在!你等著處理結(jié)果吧!”
張恒猛地抬頭,眼神銳利如刀:“誰是人證?”